隨著孟祥聲音的落下，現場變得格外安靜。

阿醜呆呆的看著孟祥，甚至忘記了擦嘴角滴落的血。

孟祥怒視著阿醜，緊捏著拳頭，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個什麽都不懂，還在叛逆期的小鬼暴揍一頓，好讓他清醒清醒。

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。

阿醜呆滯的目光中，精氣和怒意漸漸浮現，他看了一眼慢慢睜眼，即將蘇醒的阿古忠，再看這麽偏袒阿古忠的孟祥，他的理智喪失了。

“我是狗嘴？哈！孟大哥，我還要問你呢，你他媽腦子到底出了什麽問題？這個死山賊，他殺了我娘，殺光了琉璃鎮所有人！你要我喊他叫爹？姓孟的，我當你大哥，但你別當我沒有尊嚴！！”

“你……”

阿醜吼的歇斯底裏，以至於孟祥都吃了一驚。

姓孟的？

你他媽居然敢叫我姓孟的？我…你他媽的…你這小子居然敢這麽跟我說話？

震驚，旋即是暴怒！

看著阿醜毫無畏懼的眼神，孟祥怒氣攻心，上前一把拽住他的領子。

“殺你娘的是任逍遙，是天上那個你一直敬重的混蛋，不是他！當年是他從琉璃鎮大火中救了你！你媽早就被任逍遙殺了！”

“什麽？！”

此話一出，阿醜當場呆滯。

他震驚的看著孟祥，再看看地上的阿古忠：“不！不可能！絕對不可能！你騙我！我…我爹他想要雙子脈，光殺我一個就夠了，為什麽要殺我娘？你倒是說啊！”

“騙你？好啊！”孟祥改單手拽阿醜領子，指著天上就喝道：“我騙你是吧？我們現在就去問問他怎麽樣？啊？！”

孟祥雖兇，但語氣鏗鏘有力，宛如實質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阿醜。

呆滯的阿醜這一秒，在孟祥的爆喝中動搖了。

他看著天上還在狂笑的任逍遙，實在沒有勇氣上去與他對峙，低頭看向重創在地，此刻已經蘇醒的阿古忠，口吃般的問：“這…這是真的？我…我爹他…殺了我娘？”

阿古忠疲憊的眸子在這質問中側過，不敢去看阿醜，這反應，顯然是肯定的。

這一秒，阿醜的內心崩潰了。

“不！不！這不可能！這絕對不可能！”

他不知是哭還是笑，宛如喝醉的醉漢般搖晃著退了幾步。

手腳在劇烈地顫抖，心臟在一陣陣抽搐，似乎在漸漸裂開，湧出了滾燙的鮮血，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，胸口像是被壓上重物，想扯開嗓子吼上幾句，嘴張了張，卻沒有聲音。

也許這個事實對阿醜來說太難以接受。

自己一直敬重的父親不光利用了自己，連自己的母親都要被父親所殺！

這種事正常人怎麽可能接受？而偏偏，這個事實還出自孟祥之口，自己最信任的人之口，讓他沒法不信！

這現實太過殘酷，十年的恨啊，沒想到居然恨錯了人，真正的元兇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？

“阿古裏，對不起，一直沒對你說這件事，我的錯。”艱難的起身，阿古忠拖著沈重的步伐，慢慢的靠過來：“但…我真沒殺你娘！”

“你別過來！！！”

看到阿古忠靠近，阿醜瘋一樣的狂喝著退出了相應的距離！

他發了瘋似的一只手撕扯著自己的頭發，一只手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撓抓著，捶打著，崩潰的雙眼被決堤的淚水所覆蓋。

“你騙我！你們都騙我！一定是你殺了我娘！一定是你拘禁了我！是你！都是你！你別想狡辯！我不聽你狡辯！！！”

他嗚咽著咆哮嘶吼，頭不敢相信的搖晃著，不斷地退後。

“這沒出息的小子！”

孟祥幾步上前，抓起阿醜的衣領喝道：“你給我清醒一點！當初你還只有五歲的時候，任逍遙就想要你命了！是他及時趕到救了你，他一直拘束你，就是不想讓你被任逍遙發現，你能活到今天，都是靠了他！他還要每天承受你的怨恨，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？”

“我不聽！！”阿醜的咆哮聲，幾乎和孟祥一模一樣，儼然泣不成聲：“我爹不會害我的，一定是有什麽誤會，我爹是劍神，他不會害我和我娘的！”

心智崩潰的阿醜，此刻連最基本的邏輯都喪失了！

他哭的像個花貓一樣，五指瘋狂的撕抓著自己的頭，大片的頭發都被拔落下來！

“你小子…”

這沒出息的模樣，著實讓孟祥惱火！

“你小子別耍小孩脾氣了行不行！”忍無可忍的孟祥擡起手，當場又賞了他一巴掌！

啪！！！

還是那麽嘹亮的聲音，然而，挨打的卻不是阿醜！

這一巴掌落下的瞬間，失去雙臂的阿古忠提起僅存的真元，直接用自己的頭擋住了這一巴掌。

噗通兩聲，阿古忠和阿醜兩人同時落地。

“噗。”吐出兩顆牙，這一巴掌對傷勢嚴重的阿古忠一樣是生疼生疼的。

孟祥也被這一幕驚呆，萬萬沒想到這時候阿古忠會出來替阿醜擋巴掌。

“你…為什麽？”阿醜呆滯的看著阿古忠，眼角的淚，不知不覺的止住了。

疲憊的阿古忠吃力的翻過身，躺在地上，望著跪在身前的阿醜，臉上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。

這般笑容，阿醜一輩子都未曾見過。

他用劍意，構建成了一只真元的手。

而這只手的目的，僅僅是為阿醜擦去臉上的淚水…就像父親一樣。

“阿古裏，我知道這事實很難讓你接受，但是…這真的是事實，我一直不告訴你，就是怕你會傷心難過，而且…我說，你也不會信。”

他長嘆一口氣說道：“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對你好過，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。你做錯了，我就罵你，是希望你不要像你爹那樣一錯再錯，你想出去，我就打你，是想讓你害怕出去，不想讓你被你爹找到，更別提你加入紫玄門，我還派人抓你…”

說到這裏，阿古忠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：“對不起，我一直自以為是你父親，但我忽略了…我根本不配做你父親，我根本沒有給過你父愛，你恨就恨吧…是我罪有應得。”

這番話，就是瞎子都看得出，是阿古忠的肺腑之言。

“我…”

阿醜望著此刻這個眼前的老人，自己痛恨了一輩子的山賊，他內心的仇恨，這一秒開始溶解。

嘴巴在不聽話的一張一合，他想要叫出那兩個字，但是，卻怎麽也叫不出口。

那個阿古裏一輩子都想聽他叫的兩個字…

“阿古忠，你在對我兒子說什麽？”

而就在阿醜即將出口的剎那，上方突然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。

任逍遙不知何時，居然已經降了下來，掛著親切的微笑，眼眸中是無比的寒霜。

“小劍，那人是阻礙我們父子團圓的元兇，離他遠點。”任逍遙雖然在微笑，但語調中卻沒有一絲感情。

這冰冷的口吻如同冰錐，讓人不寒而栗。

阿醜擡起頭，有些畏懼的看向任逍遙：“爹…爹！娘她…是不是你殺的？”

此話猶如一把剃刀，直勾勾的紮進了任逍遙的心。

他的微笑慢慢沈下來，沒有回答…

看著他這個反應，阿醜楞住了，緊接著…

“回答我啊！任逍遙！我娘是不是你殺的？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”

這一聲咆哮，幾乎要把聲帶撕裂。

任逍遙的胸膛，在深呼吸中挺起沈下。

許久，他淡漠的開口道：“是我殺的。”

這一次，阿醜眼中那唯一的一絲僥幸終於消失了。

他看任逍遙的眼神，從驚滯變成了平靜，從平靜，變成了憎恨。

“為什麽…要殺我娘…”

阿醜的聲線很沙啞，但是，那滔天的怒意卻止不住的如同長江流水般的宣洩著。

“為了計劃，為了全大陸的和平，為了世上再也沒有惡人！她不過是個女人，一個小小的生命，在我的偉業面前算得了什麽？她應該為了她的死而感到光榮！我所做的，都是為了這個大陸，為了…”

“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能把殺妻說的這麽偉大的！”

阿醜沒有聽他說完，暴怒的聲音帶著牙齒崩碎的聲音響起。

任逍遙也是一楞，但很快平靜下來：“聽著，小劍，你要擺脫傳統觀念的束縛，我知道這一時很難讓你接受，但你要知道，你是我兒子，你既然沒有死，還活下來了，正是天意啊！”

他一步一步的靠近阿醜，途中路過孟祥，孟祥也沒攔著他，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想說什麽，也想看看阿醜到底會怎麽回答。

他誠懇的說道：“還不明白嗎？天意要你和我一起創造九重大陸的輝煌，你怎麽能夠被凡人的感情影響，而錯失這樣的使命？小劍，我知道我抽你血脈有些殘忍，但你能活下來了不是嗎？既然你還活著，就應該繼續協助我！”

最終，他來到了阿醜面前，對阿醜伸出了手：“來吧，小劍，跟爹走，爹會給你展現一個光明的未來！”

現場，在此刻變得寧靜。

阿醜低著頭，身子在顫抖。

…

“娘，我回來啦！”

“小劍乖，今天劍練的的怎麽樣？”

“嗯！我學會平沙落雁了呢！娘，我長大後，一定要當像爹一樣的英雄！”

“傻孩子，來，娘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，好吃嗎？”

“嗯！真好吃！我最喜歡娘做的菜了！”

…

記憶中，母親那最後一次微笑，還歷歷在目…還歷歷在目啊！

母親的微笑，那慈祥的微笑，永遠定格昨天那樣…

再也看不到了啊！永遠也看不到了啊啊啊！！！！

為什麽？！！

視線，被浮出的淚水籠罩…

“孩子，我相信你會做正確的選擇。”躺在地上，阿古裏虛弱的說了一句，對阿醜報以鼓勵的微笑。

阿醜點點頭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，低著頭起身，他慢慢脫下了紫玄門的道袍，緊接著…

嘶…嘶…嘶…

道袍，被撕得粉碎！

阿醜在任逍遙驚滯的目光中一把將布片撒飛，擡起頭，眼中除了憤怒已經沒有任何感情！

“別跟我說什麽大義…我只知道你不該殺我娘！任逍遙，今日撕袍，你我恩斷義絕，從此…我們不共戴天！！”

阿醜的淚水，在悲憤的燃燒！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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